你也許不相信,一個干零活的力工的月收入,相當一個正縣職領導干部的月工資;你也許還不相信,這個開著私家轎車的竟是技術嫻熟的瓦工;你也許更不相信,這個又會瓦工又會木工的年輕人竟是個大學畢業生。然而,這都是發生在我們居住的這座城市里,沒有被人們注意到的生活事實。
開轎車的瓦匠工
家住新城區的老嚴在東城區買了套新樓房,準備給兒子娶媳婦用。裝修房子時,經人介紹請了位很有名氣的瓦匠工。干活兒頭一天,老嚴擔心瓦工師傅找不到他的家門,就去小區入口等候。過了約定時間,不見瓦工師傅的身影,卻看見一輛新款式的吉利牌轎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。司機搖下車窗招呼老嚴上車,老嚴才認出這位開轎車的司機就是他請來裝修的瓦匠工。農民工開轎車?老嚴有些懷疑。直到這位瓦工師傅干完了活兒,又和他陸續交談,老嚴才驚訝地相信了這個不算新聞的事實。
這位瓦工師傅在老嚴家干了四天活兒,每天勞動時間6~7個小時,工錢一共2000元,日均500元,活兒的質量無可挑剔。這位瓦工師傅說,在他們那個務工市場上,開轎車的農民工已有二十多人。他是第十七個買轎車的。在我市新老城區幾處務工市場,記者了解到,每年4月到10月之間,是瓦工活兒最好的時候,尤其以5、6、9、10四個月為最忙。像給老嚴家干活兒的這位瓦工師傅這樣的手兒,每月收入都在一萬元以上。即使一個只管鑿墻、清運的力工,月均收入也在3600元到4500元之間,足可相當一個正縣職領導干部的正常月工資。為了求證務工市場農民工的收入,記者曾在6月、9月對我市新、老城區的實際務工價格進行多次暗訪式調查。瓦工價格最高,平均日工資必保400元以上,木工平均日工資必保300元以上,管工和刮大白的平均工資必保200元以上,力工平均日工資必保150元以上,諸工種的日收入,均包括沒活兒的時候和節假日在內。實事求是地說,務工市場上的農民工干的是技術活兒,掙的是力氣錢,就其收入而言絕對是農民工這個群體里的白領階層。
不愿當經理的木匠
在新城區天正務工市場,記者認識一個姓張的木工,并且跟他交了朋友。張師傅活躍在務工市場已有近二十年的歷史,在建材市場、運輸市場、務工市場都有很熟絡的關系網。就其手藝,張師傅可算是木工行業里的“大腕兒”,就其收入也可稱得起當地的金領階層。
據幾位經張師傅給裝修過的戶主介紹,張師傅不僅活計好,預算尤其精確。經他預算買的材料,頂多剩下幾塊板頭子和半盒釘子,沒有浪費的地方。由于手藝好,做出的活兒稱心如意,業主們寧可多花錢也要找張師傅。所以張師傅很少到務工市場去找活兒,他手里的“訂單”一般都得排出十天半月。
按張師傅的技術和能力,滿有資格開個裝飾公司。也曾有人愿意出資、出場地,邀請他出面當公司經理。張師傅卻不愿意,他說人們需要的是他的手藝,他的最大樂趣是“耍手藝”。當經理支使別人,錢倒不少掙,他的那身手藝可容易荒廢。春天時候,經人再三懇求,張師傅收下一個徒弟。為了從師學藝,徒弟表示一年之內不要工資。張師傅不貪財,有活兒干的時候,給徒弟每天100元工錢。現在張師傅既“耍手藝”,又教徒弟。他認為只有這樣,才能實現他的人生價值。
打工中結成夫妻
老城區的一處務工市場上,有一對人們很熟悉的夫妻農民工。人們把男的叫大楊,把女的叫小管。大楊來自建昌鄉下,小管來自朝陽農村。兩人都曾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史,各自離異后,在務工市場上經過認識、了解,最終走到一起。
小管離異后,孩子被前夫留下了,娘家沒有可供她長期使用的吃飯家伙。為討生路跟一位表嫂來到葫蘆島,先在一家小旅館當服務員,老板明說暗示讓她干“那個”,她不肯就跑了出來。想去學美發,笨手笨腳連頭發都綁不好,只干十幾天就讓人辭了出來。她蹲在路旁流眼淚時候,遇見了大楊。
大楊讓小管跟他刮大白,說那手藝好學,只要不嫌埋汰肯吃苦就行。小管走投無路想都沒想,便含著眼淚跟上大楊去刮大白。幾天下來,生人成了熟人,兩人之間的話兒也多了起來。前幾年,大楊和前妻一起到沈陽打工,前妻模樣長得好,嘴也長得巧,讓一個能說會道會來事兒的南方小老板兒給拐跑了,孩子上了小學,跟爺爺奶奶住在鄉下老家。
同病相連,互相關心。大楊找到活兒的時候,總要帶上小管一起干,分錢的時候讓小管跟他一樣多。別人不樂意,說小管手生干得少,不該跟大伙兒平分。大楊不愿意生閑氣,就自己找活兒干,寧可少掙錢,也要把小管帶上。小管感動得沒少流淚,主動提出嫁給大楊。兩人在城邊上租了間房,工友和老鄉們齊錢備了幾桌酒席,就算辦了喜事。春天時候,小管生了個女兒,把娘家媽接過來帶孩子,天天跟著丈夫出去務工。刮大白,擦玻璃,挖地溝,啥活兒都干。哪個月都能掙個六千七千的,去了房租、吃喝,存款折上每個月最少增加4000元。“照這樣干下去,等孩子上學時候,我們肯定能住上樓房。”兩口子滿懷信心地說。
大學生農民工
小尹27歲,在務工市場上才干一年多,名氣卻很大,提起他誰都知道,也不叫他名,都叫他大學生。
四年前小尹在一所大專學校畢業,學的是家居裝飾專業。他家住在深山溝里,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。畢業后應聘到一家裝飾公司里工作,只因工資太低,一月一千多塊錢,去了吃的沒有花的,更沒有孝敬父母的。又因為是專科,實際業務也不熟,處處受人白眼甚至呵斥。一次因為一位業戶投訴,本來是業務監督弄錯了,那女子卻強詞奪理嫁禍于他,說他沒按設計圖施工。公司老板不容他申辯,當著員工們的面訓了他一頓,還扣發他當月獎金。小尹一氣之下辭了職,回家呆了三個多月。父親告訴他,在外做事跟在家種莊稼一樣,先整好地選好種才能開犁。小尹受了啟發,只身來到葫蘆島加入農民工的行列。
小尹打算從頭干起,把他學到的書本知識真正和實際結合起來,然后再出去闖。他已經干了一年瓦工,眼下正在干木工,還計劃干一年管工,爭取把家居裝修工程每一道工序都弄明白。小尹的志向是想自己開一家裝飾公司,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看,山溝里出來的莊稼人并不比他們差。說這話時,這位大學生農民工的臉上流露著“匹夫不可奪志”的氣魄,讓人不得不欽佩年輕人所特有的那種英勇豪氣。
隨著城市的發展,務工市場日益繁榮,務工的隊伍也將不斷擴大。這些務工的人已形成一個完整的社會群體。他們多來自于鄉下,有一個共同名字“農民工”。事實上他們多已在城里定居,跟市民一樣過著城市里的生活,再以“農民工”稱呼他們似已不妥。由于還沒有確切的名字相予稱謂,我們還得稱他們為“農民工”,但是我們相信,這肯定是一個暫時的名稱。(記者 侯鐵 于蘇軍)